一个充满暗淡和空白的寓言，一个充满臆症的帝国，一个地处帝国边境的城市，一个年老的行政长官和一群不曾露面的野蛮人，映射出了对文明这一主题最隐晦的思考。

作为一篇小说，《等待野蛮人》时间不详，地点只是模糊的定义在一个充满臆症的帝国的边境，这显然不是传统小说的标准写法；做为一篇寓言，《等待野蛮人》故事经历的时间过长，前因后果交代的过于虚幻，寓意不够明显，隐喻过多，阅读也没有愉悦感。

几遍的阅读之后，才知道，库切师承卡夫卡，这是一本类似于《城堡》的小说。

帝国的军队进驻小镇，挑起一场不存在的，自己肉体与所谓帝国的战争，帝国是文明的代表，野蛮人是帝国定义的非文明的代表，而渔人是野蛮人可见的或者说是可以被帝国了解的一部分，邋遢，肮脏，懒惰，这就是帝国对野蛮人的定义。

帝国挑起了一场不存在的战争，扩大了战争的规模，在第一波战争之后，老行政长官却收留了一个野蛮人女孩，也许，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他和她同床，却没有发生过关系，他在初春把她送回部落，在和她在一起的最后几天和她发生了关系，然后依依惜别，士兵们的说法是，老行政长官单方面的依依惜别。

老行政长官回到小镇以后，受到非人的待遇，军人掌控了这个小镇，法律被废止，所有的一切都归到无序当中，当军队败退的时候，一切慢慢的又回归了正常的持续。

小说构造了大量的形象，这些形象并不鲜明，也不清晰，库切关注的更多的是那些非清晰却又现实为冲突频繁的情形，如同玛格丽特的那副著名的油画中那个男人在镜前端详自己的脖子一样。

第一个映象（姑且使用映象这个词，形象太过不鲜明，只是一个恍惚的形象）是年老的行政长官，作者为什么要通过这样一个形象叙事我不清楚，但是通过这样一个形象叙事的确达到了一个很好的效果，他突出了小说第一个线索，自由的定义。

主人公在文章中，从养尊处优的行政长官变为一个罪人，在文章的最后又变成了一个类似于行政长官的管理者，这都是由于自由的索取关系，自由的来源，在库切这里的理解，就是通过放弃一些自由，来换取另外一些自由，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但却异常真实，在文明的外衣下，自由被不断的剥夺，社会所定义的自由不过是社会所需要的人所被赋予的职责，比如工作的自由是在劳动的前提下完成社会需要的物质积累，消费的自由是在物质的一定的积累之上盘活物质，使物质成为流通的可交换的一种渠道，并通过交换，加深社会的劳动与物质积累，整个文明自由体系像一个圈，把人类的社会行为圈在这个圈子里，圈外的自由，就使我们需要放弃的自由。

主人公在寻找自由的过程中，他不明了的发现了这种自由的圈子，并企图冲破这种圈子，他要冲破这个圈子的动力是性生活的压抑，生活的无聊，以及野蛮人女孩给他带来的空虚的感觉，他和野蛮人女孩的那个仪式，不断的擦拭她的身体，却不进入她，似乎和帝国对野蛮人的剥夺一样，隐喻着文明对文明定义上的非文明不断的改造；他试图把她带入文明社会，却发现她不过是一个影子，梦中，他看到他不断的建筑那个苍白的雪做的城堡，城堡隐喻了文明，文明是一群野蛮人，在人类的孩子时期发明的规矩，最后却剥夺了人类野蛮的权力。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把野蛮人女孩送回她自己的地方去，这是小说中主角最大的妥协，主角从文章的一开始就想妥协，从最开始接受军队的驻扎，到后来接受无法将她带入文明社会的现实，到最后放弃自己的追求，又回到最初的状态，文章遵循这样一个线索：妥协－追求－妥协－放弃。

而主人公在文章中受的苦难，可以说是文明世界对非文明世界暴力剥削的一个表象，也是对他追求的自由的一种阉割，就如卡夫卡小说中的那只叫做红彼得的猴子，在人类的审判席上惨烈自宫，虽然不代表主流价值，但是让人触目惊心。

第二个映象是那个野蛮人女孩，她始终像个谜一样贯穿整个故事，她就如那个虚无的城堡外的世界一般，虚无，不可理解，不可接进，不得不说，是她，让这篇小说艰涩难懂，让主角陷入道德的悲哀而只有自言自语的叙述，但她着实可爱，没有什么瑕疵，她就如外面的世界，在那里，但是不放弃自由来追寻自由，就永远无法理解。

第三个映象是整个军队，或者说是那个带着墨镜的上校。带着墨镜的上校，隐喻了文明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封住了通往文明定义以外世界的道路，而通过暴力维持的文明，却不断的用非文明的手段来寻找和迫害所有非文明的因素，文明挑起了战争，却最终失败在文明之中，这也正是现代文明的悲哀。

小说的最后，主人公，很麻木，看着孩子们堆起了雪球，一切看似又回到从前，他们在那个文明的被野蛮包围以及保卫的城堡中，朝着文明这一乌有的方向，前进着。

最后，我想对比一下《城堡》和这篇文章的写作手法，这种寓言式的文章往往通过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来隐喻一些抽象的意味，《城堡》整个故事的悬念构造在K为什么不能进入城堡，那个城堡中又有什么，通过城堡这一虚拟而不可理解的事物来带动隐喻的发展，而这篇文章的悬念，在于标题，等待野蛮人，只有多遍的阅读之后，我们才可以理解，等待野蛮人究竟等待是什么。

当我们在文明的圈子中无法前行的时候，我们能做的，暂时，只有等待……

《等待野蛮人》

（南非）库切著文敏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2010年1月第1版